冰糖药葫芦

【园医】艾米丽医生的观察日记（三）

 当太阳落下，人们还可以生活在一轮皓月和万千星辰之下

 医生这个本是从死神的镰刀下将生命抢回的人，可若是从上帝手上抢过手术刀来改变他的造物，那这把手术刀下，必将是万千灵魂的哀嚎。

  在这一场灾难之前，当“丧尸”还不是最受关注的话题的时候，人们曾经也在报纸上，在电视新闻里关注过一种“超级细菌”。各路专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很多，人们大概清楚了：这玩意很厉害，现在任何药物都拿它没办法。

  那个时候医院的门前总是有拿着球棒或是甩棍的人。

 他们往往身材高大，还大喊着一些污言秽语，说之前要不是医生没良心乱开药，也不会有人感染这细菌。

  医生被打伤的事件一个接一个，这混乱看起来亦无休无止。

  之前医生从死亡线上把他们救回来的时候是理所当然，那抢不回来的时候，自然全都是你的错喽。

  后来，很多医生甚至是护士逐渐忍受不了这份压力，纷纷甩下听诊器，注射器辞职不干，本就危在旦夕的医院承受不了人员流失带来的冲击。

  莉迪亚就是在这个时候逆着逃离医院的人流，毅然决然的穿上了小时候梦想过无数次的白大褂。

  再后来呀，再后来就遇上了那个有点粘人，还张口闭口叫自己为天使的孩子。

  看来当医生还真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羡慕的人！”记忆中丽莎站在疯人院最高的建筑的天台上，突然冲着漫天被烧的灿烂晚霞大声向整个夕阳下的世界宣布。

  这实在是让人费解，明明刚才她还在为明天穿奇怪衣服的叔叔会进行的“感染排查”感到忧心忡忡，委屈巴巴的撇嘴。

  现在不过是被正值轮班空隙的莉迪亚带着到天台上来玩，这家伙就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仿佛坐拥天上所有云朵的小王子。

  很可爱不是吗？

  如果真的有所谓上帝，他就住在这些和这些云一样高的天堂里，那么这时候她们两个应该就是整个小镇离上帝最近的人了。

  看起来丽莎的因为这个想法感到很是激动，她仿佛站在整个世界的顶端，脚下的土里是蕴含着无限生机的花草，头顶上是尚未抛弃这个世界的神明，而在她身旁笑着看她的是神明留在她世界里的天使。

  “哇哦，那个就是传说中镇子上的巧克力店吗？”从这里看下去，整个城市的房子都是小小的，方方的。倒真有点像是盒子里一块块的巧克力。

  “嗯，给你的糖果就是从那里买的哦。”医生如愿的欣赏着那孩子听到这话后的喜悦，她笑的时候眼睛成了一条弯弯的缝儿，降低了音量低下脑袋说了几句类似“莉迪亚姐姐最好了”这样的话。

   “快看，那里有一群走路歪歪扭扭的人打起来了。”

  “丽莎，别看那些醉汉，没什么好看的。”

  “好的好的。咦，莉迪亚你脸好像有点发红诶，耳朵也是。”

  “啊，是光线问题……”

  如果故事可以停在这里该有多好。

  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是一个非常非常愉快的傍晚。那个时候风波尚没有发生，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平静而美好。而火红的夕阳中，那个女孩是快乐而真实的笑着。

  真实的好像只要稍稍向前伸手就可以再次触碰到她的脸颊。

  如果真的有所谓上帝，那么他一定是个爱开完笑的家伙，他似乎讨厌一切确定的事物，他热衷于看自己创造的生灵因为一个个变故而焦头烂额，聆听他们绝望时的祷告，尽管他从来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伸出过援手。

  纵然你踌躇满志，掌握着高超的医疗技巧，等待你的可能只是每天编上序号的档案放到编上序号的屉子里这样的繁琐工作。纵然你医者仁心，对于生命本身充满旁人不比的热情，这一片热忱换来的可能是一个冰凉而残酷的永夜。

  不论你怎么挣扎，往者终究不可谏

  第二天丽莎就和其他就和疯人院里的其他孩子一起排成一条队去做有关超级细菌检查了。她在队伍里还不忘回头向莉迪亚吐吐舌头做个鬼脸，她和其他孩子一样，非常坚定的相信自己不会是感染者。

  她是在期待些什么吗？她又能期待些什么呢？也许是期待那个永远都不会出现的爸爸把她带走，带到外面的世界中去，也许是期待着更多的巧克力糖果，也许只是在期待和接下来莉迪亚一起度过的普通日子。

  可以肯定的是，不管她在期待些什么，这份期待一定落空了。

  莉迪亚被她的鬼脸逗笑了，还是朝她挥挥手，做了一个“祝你好运”的口型，

  然后，她就这么看着那个她最在乎的孩子被送进深渊。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简直可以用不堪回首来形容。

 先是有消息说检查出有人感染，在短短的两天内，之前还活蹦乱跳甚至还有多余精力去打架的孩子纷纷开始咳嗽，并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发烧症状。

  恐惧在这几堵窄窄的围墙中间炸开，在那之后每天都有大量新感染者。莉迪亚之前本只用做整理文件之类琐碎活，现在也跟这里其他为数不多的医生一样，给一个个烧的不省人事的病人开药。

  这里的医疗物资储备本来就不算多，开始的时候还能勉强开出一点用于心里安慰的药物，过了几天是这种药都没有了。

  这个疯人院成了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

  并不是不知道现在在这里有多么危险，并不是不知道用现有的普通药物对抗这种病症基本不可能有胜算，莉迪亚只是单纯的不能置那些朝不虑夕的生命于不顾而已。

  如果我不那么无能的话……

  这个念头没来由的出现在莉迪亚的脑海里，就像是一个幽灵一样，在面对那些感染者近乎祈求的眼神时，在留意到他们对生命残存的眷恋时，它一遍又一遍的呢喃着。

  在形势逐渐不可控之后，新增的感染者们只能被集中在平时用作禁闭室的屋子里面“隔离”。

  其实，用“自生自灭”这个词似乎更加合适。

  就在那个名叫克利切的社工里三成外三层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将几个病人往禁闭室里送的时候，正清点最后一波药品的莉迪亚突然在这其中捕捉到了一个她最熟悉，却又最不想看到的瘦小身影。

  丽莎。

  为什么？！为什么病魔放过了那些作威作福，现在想着囤药发财的商人，放过了丝毫没有尽到作为医生的责任的自己，却找上了这么个从头到尾都很无辜的孩子。

  在那一瞬间莉迪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坍塌了，只觉得昏天黑地，两只耳朵一阵嗡嗡声。

  并不是没有预料到丽莎也在感染者之列，但是真正目睹这孩子苍白的皮肤包裹着的那无力的骨架轮廓，她因为病痛深深陷阱去的眼睛，脸颊因发烧病态的红，还是觉得触目惊心。

  如果一定要回忆那幅画面，那一定是伴随着战栗和鲜明的绞痛的。

  要是自己再细心一些，多留意一下丽莎的情况，会不会就不会这样呢？

  眼见着那一队人就快要进入禁闭室了，偏这个时候丽莎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就这么直朝莉迪亚看过来。

  莉迪亚不记得自己具体是什么表情，但一定糟糕透了，因为站在禁闭室门口的丽莎露出了她熟悉的惊慌的神色，这一般是在看到自己哭的很难看的时候才会露出来的。

  随即，她清楚的记得丽莎当时用已经失去失去血色的嘴唇做出了一个笑容。没有以往那么有力了，却依旧干净明媚，就好像那个夺走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疾病跟她没有关系一样。而她身后也从来不是什么禁闭室的门 ，而是蓝色的天幕下一片火红火红的玫瑰花海。

  这就是上天给她的惩罚和宽恕啊。

  莉迪亚想自己那个时候应该冲上去抱住她的，就像那个圣诞夜一样，第三次抱住她。不顾那个社工奇怪的眼神，也不顾危险的疾病。她只想紧紧的把她还在两臂中，像抱住一只小猫一样。她想嗅着她发间药水的味道 ，轻轻的抚摸后背因为消瘦而显出轮廓的的蝴蝶骨，凑近她的耳朵在她耳边低声许下自己会永远的陪着她这样的誓言。

  她甚至想就这么把她牵起她的手两个人一起逃亡，逃离这个荒唐的疯人院，逃离这避无可避的结局。

  许是因为惊惧，许是因为懦弱，那一次她只是看着她转身走进了禁闭室。因而这第三次拥抱也没有机会发生了。

  在不知道过了几天极度担惊受怕的日子后，这个事情突然有了一个好的过头的“结局”。

  疯人院“请”来的专家宣布研究出了这细菌的“克星”。

  那些还没有死亡的病患注射了所谓解药之后很快就有了好转，这无疑是个震惊世界的消息，看样子不久之后解药就能投入批量生产链了。

  那天从禁闭室里走出来的丽莎贝克没有像其他康复的人那样激动，她到是显得有些安静。她这被隔离的几天是怎么过的她只字未提。只是再见到莉迪亚的她时候一直咬着下唇，好一会才红着眼睛开口说到：

“莉迪亚，再见到你真好。”那个时候夜晚光线不大好，艾米丽不敢确定丽莎的眼中有没有泪光。

  如果故事可以停在这里应该也是不错的了。

  你离开之后，这夜晚就真的只剩下一片漆黑。

  

  害，我赶剧情的能力也就这样了。

  这几天大家注意尽量少出门，出门也要戴口罩。

  加油！过程可能曲折，但前途是光明的。